第3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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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
如果政府因為艾薇最近的“異常表現”，派人來觀察情況，那那個人多半是羽生英士。艾薇從不懷疑這一點。
畢竟，某個人狂信徒的作風實在叫她……心情超級覆雜（最委婉的說法）。
正因如此，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條響，艾薇才會露出驚訝的神色。
“看到是我，就讓你這麽失望嗎，艾薇小姐？看來我們曾經的情誼已經全都消失了啊。”男人裝模作樣地嘆氣，“我可是實在有點難過，大人。”
艾薇：……
首先，我並不是失望，我只是太吃驚了：你們居然能看穿羽生英士的真實面目，讓他離我遠點，這可不像你們的作風啊。對了，我特別好奇你們是怎麽說服那個家夥的，介意講給我聽聽不？之後我肯定需要接著應付他，我可以酌情參考。
其次，我們曾經有情誼，嗎？我怎麽不知道？
（那種眼神。）
艾薇沒有說話，只是雙臂抱胸，微微揚起下頜，盯著他看，好像是要看他還能說出個什麽花樣來。
一條響尷尬地笑了一下。
“好吧，大人可能是不太喜歡這個玩笑，我們換個話題。嗯，我這次也沒其它的目的，只是要關心艾薇大人你最近的狀況。您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？”
“我還是那句話，我們全都願意為了您赴湯蹈火，只要您吩咐，我們可以全部出動的。您可千萬別跟我們客氣。”
“赴湯蹈火大可不必，你們把本職工作做好，我已經很感激了。”
艾薇這樣說，聲音顯得很有些冰冷，跟平日的她大不相同。
——沒辦法，政府的這些人實在很懂得得寸進尺。她稍微語氣溫柔一點，他們就開始試探她忍耐的底線，還屢教不改。艾薇是習慣性笑臉迎人的，現在只要一看到他們，表情眼神就冷得像是北極的冰川。惹得莉莉都無數次在艾薇的腦海裏發出感慨的音節。
【能把姐姐逼到這個樣子，舉世罕見啊，真的，他們太了不起了，佩服佩服。】
人工智能發出這樣的暴言。
某種意義上講，這何嘗不是一種自作自受呢？
……是指這些官方人員哈。
一條響遲疑著：“啊，這個，大人……”
“我也沒遇到什麽麻煩。我一切都好。”
“怎麽，看你這個眼神，你倒是更希望我說出個別的答案來啊？”艾薇挑了一下嘴角，眼睛裏卻沒有半點笑意，“更希望我現在是被困難纏身嗎？如果我沒理解錯你的意思？”
“不，不不不！沒有這回事，怎麽可能！”一條響嚇得差點跳起來（雖然艾薇合理懷疑，他是故意裝出這個模樣），他瘋狂擺手，語無倫次中，“您這話真的嚇到我了，我才不會——我們怎麽會有這麽糟糕的想法。我是說，我，你，不，您——”
“是嗎？這麽說，是我的感覺出錯了哦。”
一條響：“唔，我……”
這話好像很難回答。說什麽都是有問題的。
不，應該說，這句話本身沒什麽毛病。是因為艾薇這“特殊的、高貴的”身份，他才會被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為難得頭痛，因為他生怕自己說錯半個字，讓這姑娘有絲毫的不開心。
越斟酌，就越糾結。
男人的嘴巴開了又合，遲遲發不出聲響。
幾秒鐘的沈默後，是艾薇笑了一聲：“需要我稍微道個歉嗎？”
黑發的女孩子是笑著說的，語氣很溫柔，好像說得特別真誠。一條響卻覺得自己在這一秒徹底心跳驟停。
他差點“砰”一聲栽倒。
“不……您這都是在說些什麽啊！您真的嚇到我了！”回過神來後，他用最急促的語氣開口說話了，語速之快，艾薇幾乎要聽不懂，“請明白一個道理，您永遠不用跟我們道歉，您永遠都是對的，您不會犯錯。您產生這些猜測說明您謹慎又理智，擁有這樣的超越者是我們的榮幸，我們高興還來不及……您這樣，我回去一定會被開除的，可憐可憐我吧。別這樣。”
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。
超越者，而且是島國唯一的超越者，她怎麽可能會錯呢？她永遠都是對的。所有代表著她犯下的錯誤的事、所有會玷汙到她聲名或者說是威名的人……只要消失了，就意味著什麽都沒有。而可以想象得到，政府非常願意為她做到這件事，甚至不需要她主動開口。因為他們要用這種方法來維持這張珍稀名片的“光輝”。
一條響實在了解這一點。
所以，他才不想變成被“清理”掉的殘渣。
艾薇沈默了整整三秒鐘。
怎麽說呢？
她能聽得出來，與平時的虛以為蛇不同，一條響此刻多半講的是真心話，是他最本能的想法。可就是因為這樣，她才更覺得無奈。
——每次遇到這種事，她都會清晰地認識到，這些老“員工”已經被徹底洗腦了，三觀定型。他們是救不回來的。
【你居然是真的覺得，我應該永遠是對的？】
艾薇很不可思議：
她自己都沒有這麽相信自己呢！
要知道，連人工智能莉莉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——她目前遇不到能欺騙到她的對手，不代表之後不會啊。畢竟，世界之大，無奇不有。
so……你們到底是有多在乎“超越者”這個名頭，才將她神話到了這個地步？你們能不能稍微清醒的、理智的想一想？
“說吧。”她聽見自己冷冰冰的嗓音。
一條響勉強找回理智，他遲疑著，“我不懂您的意思，大人……”
“你比誰都明白。”少女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這個裝傻的家夥，她這樣說道，“可沒到你們例行關心我的時間，你難道是想對我說，你今天是一時興起？我不是不能接受這個答案，只要你願意讓我以後多‘興起’幾回。這很公平。”
一條響：！
不行吧！艾薇大人，超越者可不能經常一時興起啊！以你的能力，你可太能搞出大事情了，我不想加班，放過我放過我放過我！
艾薇：呵呵。
她用微笑表示，他沒有其它的選擇。要不就敞開天窗說亮話，要不……他就繼續拐彎抹角拖延時間，然後準備迎接她的小小惡作劇吧。
放心，的確是很輕微的報覆：比如，讓莉莉黑幾臺他們的電腦，叫他們疑神疑鬼。肯定不會造成物質上的損失呀！至於精神上的……哈哈。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嘛。
艾薇的眼神完美的將她這個意思表達出來。
一條響的臉色可以說是變化多端了。
“您就是喜歡拿我開玩笑，艾薇大人。”最後，他強笑著，勉強說道，“好吧，我承認，這不是例行公事……但我們是在擔心您。您最近總是外出忙碌，那麽辛苦，我們想知道原因。而且，我們也很想給您幫幫忙呀。”
“哦。”艾薇面無表情，“你們對我的行蹤果然還是那麽了解哈。”
“您說笑了……”
怎麽能不盯著超越者呢？您幾乎就相當於我們的戰略武器，還是找不出替代品的那種，比天皇還要珍貴了都（並沒有）。so，我們可以不幹預您的行動，您想怎麽玩就怎麽玩，想跑到哪裏都隨便去（只要別出國）。但，武器跑到了哪裏，我們還是得拿眼睛觀察的。
這也是人之常理啊。
但這話不能直截了當說出來，一條響只能賠笑。
艾薇：“哈哈。”
繼續面無表情中。
兩人之間的氣氛自然越來越尬。
最後，還是艾薇不想繼續和他磨蹭下去了。她看了下手表，微微蹙眉——是很明顯的、趕人的姿態。
“最近我心情好，想要多出去走走，順便看下能不能有意外收獲。就這樣。”少女隨口說著根本不可能有人信的話，畢竟她只是想應付場合，“我不忙，不辛苦，不需要別人幫忙。你能聽得懂人話不？能的話就再見，我要回家了，謝謝。”
“如果是這樣當然好！我就放心了！”
“哦。”
“我想也是的、以艾薇大人你的能力和智慧，你還能遇到什麽麻煩呢？您明明什麽都能靠自己輕易的解決。”一條響一通狂吹，試圖讓她心情好一點，再引出下面的話，“我們大家也都是操心太過，我回去一定說說他們，叫他們改。”
艾薇繼續：“哦。”
你這話我不太相信，但既然你說了，那就隨你吧。莉莉可是錄了音的，你做不到，我之後就拿這個羞你。
——雖然你肯定不在乎這個。我這裏類似的錄音都有上百個了，上次給你從頭播放，也沒見你臉紅。
“只是啦，只是，我還是要稍微冒昧地說一下。”
瞧，重點就來了。
艾薇：既然知道是冒昧，那你能不能幹脆別說。
斜眼.jpg。
一條響絕對是看到了她這個嫌棄的表情，但他硬著頭皮往下講——沒辦法，這是他今天來這兒的真正原因呀！如果不說出來，還要不要工作了？他是真的不想被開除！
“如果艾薇大人你需要幫助，可千萬別忘了苦苦等待的我們。我們就是耽誤了自己的大事，也絕對不讓您延誤一秒，您讓我們五點鐘溜貓，我們都絕不會拖到五點零一。”他露出格外真誠的表情，“這話可能難聽了點，但，很多人並不像外表那樣值得信任呀！不肯讓我們幫忙，反倒去相信依賴一個外人，這可不是好事。叫我們擔心死了。”
【可真是圖窮匕見。這燕國地圖不算非常短哈，你還挺委婉。】
艾薇憋不住在心裏吐槽。
男人還在再接再厲：“你要知道，太相信男人會變得不幸啊，艾薇大人！”
“……你為了說服我，連自己的性別都可以不要了，是嗎？”艾薇本來是有點生氣的，聽到他這麽說，差點沒繃住臉。
一條響滿臉無辜。
“嗯，為了證明忠誠，性別這種不重要的東西，丟了就丟了吧。我真的無所謂哦。”
艾薇：……
樹不要皮必死無疑，人不要臉天下無敵。
我沒話可說了。
稍等。
在這一瞬間，艾薇的腦子突然飛速的轉動了。她看著這個很久沒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子，漸漸瞇起眼睛，神色裏的冷意重新凝聚。
“艾薇大人……？”
一條響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慌，他試探著出聲。
“羽生英士去哪了。”艾薇用最冷酷的語氣這麽問。
一條響：“這——”
“別告訴我，你對我的忠誠，就是面對我的問題遮遮掩掩。”少女冷笑，“那你的忠誠還真是稀罕得離奇。”
“不說話？”
“我——”
“呵，那也就不用你說了。”艾薇眼底最後一絲溫度褪去，她扯了一下唇角，這一瞬間，她的樣子居然和某個無幻魔人有微妙的神似，“我能猜到他是去見誰。”
一條響遲疑且緊張：“艾薇大人……”
“夠了，去管那個你幫忙維護的人叫大人，請。”
少女轉身就走。
衣擺甩出格外冰涼的弧度。
一條響還想要叫住她，可一眨眼睛，那道身影就徹底消失在面前，無法尋覓。他只能扶住額頭，發出無力的嘆息。
【同事一場，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，我盡力了。希望你那邊一切順利吧。】
他這樣想道。
可那邊一切順利嗎？
羽生英士早就連假笑都維持不住了。他盯著面前的男子，眼中閃爍過無數覆雜的波瀾，整個人都是沈郁偏執的氣質。如果有小孩子在旁邊，大概都能被他嚇哭吧。
與他對峙的男人卻絲毫不畏懼。
他甚至笑了一聲，透出明顯的譏諷和玩味。也許是錯覺，羽生英士覺得，這家夥的眼睛裏有一抹綠色的光芒閃爍而過。
“怎麽不說話？”無幻魔人略一挑眉，語氣裏是濃濃的調侃，“小先生，是你突然擋在我面前，不讓我走的，怎麽這麽快就沒話可說了。難道是之前準備的臺詞還不夠充分？你這樣的表現，可叫我很失望啊。”
——攻擊力這麽弱，我還以為能迎接一場好戲咧。
你都比不上艾薇養的那個欠揍的崽子。
伽古拉漫不經心地想。
聽到這話，羽生英士的背後幾乎要有黑氣冒出來了。他瞳孔的顏色也深得驚人，不像是在盯著人，倒像是在盯著什麽怪物、什麽死敵。
但這種眼神絕對嚇不到這位（曾經）被七個平行宇宙通緝的雇傭兵。
他甚至覺得這氣場還是太弱了點。
於是他笑出了聲。
“我說得可是實話。噓，消消氣。”將手指按在嘴唇上，無幻魔人幽幽說著，笑意如此微妙，“本來就落在了下乘，再露出這個樣子，我會沒興趣應付你的，羽生君。所以，盡快想想吧，還有什麽愉悅我的方式。”
“——如果你不想我下一秒就離開這個無聊至極的地方。”
在他看來，神明並不需要是大公無私的。
祂可以擁有自己偏愛的信徒。
祂可以有著不理智不冷靜的三觀和邏輯。
祂的心性甚至都不需要成熟。
只要她還是那個在爆炸中救了自己的人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神靈，永遠都是。羽生英士願意用自己的一生將她捧到至高無上的位置，將自己剩下的時光都奉獻給傳教事業。
當然啦，既然神明大人會有偏愛的對象……那他也可以爭取一下的吧。
只要他做得好，神明大人就會選擇他成為眷者，將他羨慕到發瘋的偏愛也投註到他身上……他一直抱有著這樣的期待。
事實上，這就是他一直期待的東西啊。
只要得到了，他就是第二天死掉，也是一萬個心甘情願的。
但是，神明大人怎麽能有愛人呢？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，有什麽資格將那樣高貴的、純潔的、美好的靈魂，拉進人間的這個沼澤裏？他那麽努力的才將她捧上神位，這個家夥居然就要破壞掉自己的一切努力，讓神明變成凡人……不，他怎麽可以接受這樣的事情。光是想一想，他都覺得痛苦到發瘋。
“如果你有一點點的自知之明，你就不該接近她。”羽生英士這樣說，語氣格外幽冷，“你知道你在做的是怎樣罪大惡極的事情嗎？”
伽古拉：“嘿。我還真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神明從來不會，也不該私屬於一個人類，否則祂就不是神明。你知道不知道，你在毀掉祂的威名和尊嚴。”
“？她現在居然有這種東西了？”
羽生英士真的被這個軟硬不吃插科打諢的家夥氣到發瘋。
看著這個狂信徒氣得快要噶過去，伽古拉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容才漸漸消失，他故意拉長了聲音說話。
“我不能說你講的一點道理都沒有。”呵，才怪，你說的就是一通胡言，石錘啊石錘，“但是，這是她主動做出的選擇，我曾經做過勸阻，她無論如何都不聽。我也是很為難的啊。”
“就算我是個非常非常差勁的家夥，她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，為此願意放棄一切，你又能怎麽辦呢？”
“你——”
“很生氣嗎？哇，感覺你要炸開了。”伽古拉嗤笑，“就是我很好奇啊，你到底是用什麽身份，來跟我說話的？你是這樣的義正言辭，這樣的堅定不移，你一定是被她親口承認的首席眷者吧……哦，她什麽時候承認了自己神明的身份？這事我居然一無所知，等她回來了我就要問問。真不像是她的作風。”
這話可真是字字紮心。
全都戳中了羽生英士的痛處。
這位狂信徒不說話了。看他的眼神，他是在嚴肅思考，有沒有辦法把某個礙眼的家夥嘎掉，還不讓神明大人發現。
無幻魔人什麽都能發現，卻只裝作一無所知。
——畢竟，他也是超級不爽的啊。
艾薇用她一年如一日的熱情和直白，將他曾經的不安一一撫平，讓他終於能相信，他們是能走到最後的。對於這段感情，他很多的偏激和惶恐都無聲消融殆盡，餘下的是平和的溫存。正因如此，聽到這個家夥說的話，他才沒有立刻翻臉。
否則，什麽冷嘲不熱諷的？他早就一蛇心劍上去了！
以為無幻魔人的脾氣很好是不是？
（消音）
“我呢，我覺得我該說的也講得差不多了。”出於他百年難得一遇的好心，伽古拉選擇放過羽生英士一馬，他這樣說著，笑吟吟的，絲毫看不出來脾氣，“要不我們就到此為止？既然你想不到好的臺詞，你可以回去慢慢構思哈，記得多準備準備，讓下次堅持的時間變得長一點——我還沒玩盡興呢。”
“不需要下次。”
羽生英士被懟了將近半個小時，胸口憋得要死。但他輸人不輸陣，黑著臉這樣說話，“也不需要準備，我現在就可以——”
“不，你不可以。”
伽古拉：？
羽生英士：！
白襯衫黑修身褲的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墻頭上，此時一躍而下，輕得像是蹁躚的蝴蝶。她看了一眼伽古拉，又看向羽生英士，瞇起的眼睛裏透出刀鋒般的銳利。
“什麽現在就可以？又是什麽玩盡興？我來得太晚了啊，不知道前因後果，隨便誰來給我講講吧，兩位？”
“或者說——誰先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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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政府因為艾薇最近的“異常表現”，派人來觀察情況，那那個人多半是羽生英士。艾薇從不懷疑這一點。
畢竟，某個人狂信徒的作風實在叫她……心情超級覆雜（最委婉的說法）。
正因如此，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條響，艾薇才會露出驚訝的神色。
“看到是我，就讓你這麽失望嗎，艾薇小姐？看來我們曾經的情誼已經全都消失了啊。”男人裝模作樣地嘆氣，“我可是實在有點難過，大人。”
艾薇：……
首先，我並不是失望，我只是太吃驚了：你們居然能看穿羽生英士的真實面目，讓他離我遠點，這可不像你們的作風啊。對了，我特別好奇你們是怎麽說服那個家夥的，介意講給我聽聽不？之後我肯定需要接著應付他，我可以酌情參考。
其次，我們曾經有情誼，嗎？我怎麽不知道？
（那種眼神。）
艾薇沒有說話，只是雙臂抱胸，微微揚起下頜，盯著他看，好像是要看他還能說出個什麽花樣來。
一條響尷尬地笑了一下。
“好吧，大人可能是不太喜歡這個玩笑，我們換個話題。嗯，我這次也沒其它的目的，只是要關心艾薇大人你最近的狀況。您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？”
“我還是那句話，我們全都願意為了您赴湯蹈火，只要您吩咐，我們可以全部出動的。您可千萬別跟我們客氣。”
“赴湯蹈火大可不必，你們把本職工作做好，我已經很感激了。”
艾薇這樣說，聲音顯得很有些冰冷，跟平日的她大不相同。
——沒辦法，政府的這些人實在很懂得得寸進尺。她稍微語氣溫柔一點，他們就開始試探她忍耐的底線，還屢教不改。艾薇是習慣性笑臉迎人的，現在只要一看到他們，表情眼神就冷得像是北極的冰川。惹得莉莉都無數次在艾薇的腦海裏發出感慨的音節。
【能把姐姐逼到這個樣子，舉世罕見啊，真的，他們太了不起了，佩服佩服。】
人工智能發出這樣的暴言。
某種意義上講，這何嘗不是一種自作自受呢？
……是指這些官方人員哈。
一條響遲疑著：“啊，這個，大人……”
“我也沒遇到什麽麻煩。我一切都好。”
“怎麽，看你這個眼神，你倒是更希望我說出個別的答案來啊？”艾薇挑了一下嘴角，眼睛裏卻沒有半點笑意，“更希望我現在是被困難纏身嗎？如果我沒理解錯你的意思？”
“不，不不不！沒有這回事，怎麽可能！”一條響嚇得差點跳起來（雖然艾薇合理懷疑，他是故意裝出這個模樣），他瘋狂擺手，語無倫次中，“您這話真的嚇到我了，我才不會——我們怎麽會有這麽糟糕的想法。我是說，我，你，不，您——”
“是嗎？這麽說，是我的感覺出錯了哦。”
一條響：“唔，我……”
這話好像很難回答。說什麽都是有問題的。
不，應該說，這句話本身沒什麽毛病。是因為艾薇這“特殊的、高貴的”身份，他才會被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為難得頭痛，因為他生怕自己說錯半個字，讓這姑娘有絲毫的不開心。
越斟酌，就越糾結。
男人的嘴巴開了又合，遲遲發不出聲響。
幾秒鐘的沈默後，是艾薇笑了一聲：“需要我稍微道個歉嗎？”
黑發的女孩子是笑著說的，語氣很溫柔，好像說得特別真誠。一條響卻覺得自己在這一秒徹底心跳驟停。
他差點“砰”一聲栽倒。
“不……您這都是在說些什麽啊！您真的嚇到我了！”回過神來後，他用最急促的語氣開口說話了，語速之快，艾薇幾乎要聽不懂，“請明白一個道理，您永遠不用跟我們道歉，您永遠都是對的，您不會犯錯。您產生這些猜測說明您謹慎又理智，擁有這樣的超越者是我們的榮幸，我們高興還來不及……您這樣，我回去一定會被開除的，可憐可憐我吧。別這樣。”
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。
超越者，而且是島國唯一的超越者，她怎麽可能會錯呢？她永遠都是對的。所有代表著她犯下的錯誤的事、所有會玷汙到她聲名或者說是威名的人……只要消失了，就意味著什麽都沒有。而可以想象得到，政府非常願意為她做到這件事，甚至不需要她主動開口。因為他們要用這種方法來維持這張珍稀名片的“光輝”。
一條響實在了解這一點。
所以，他才不想變成被“清理”掉的殘渣。
艾薇沈默了整整三秒鐘。
怎麽說呢？
她能聽得出來，與平時的虛以為蛇不同，一條響此刻多半講的是真心話，是他最本能的想法。可就是因為這樣，她才更覺得無奈。
——每次遇到這種事，她都會清晰地認識到，這些老“員工”已經被徹底洗腦了，三觀定型。他們是救不回來的。
【你居然是真的覺得，我應該永遠是對的？】
艾薇很不可思議：
她自己都沒有這麽相信自己呢！
要知道，連人工智能莉莉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——她目前遇不到能欺騙到她的對手，不代表之後不會啊。畢竟，世界之大，無奇不有。
so……你們到底是有多在乎“超越者”這個名頭，才將她神話到了這個地步？你們能不能稍微清醒的、理智的想一想？
“說吧。”她聽見自己冷冰冰的嗓音。
一條響勉強找回理智，他遲疑著，“我不懂您的意思，大人……”
“你比誰都明白。”少女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這個裝傻的家夥，她這樣說道，“可沒到你們例行關心我的時間，你難道是想對我說，你今天是一時興起？我不是不能接受這個答案，只要你願意讓我以後多‘興起’幾回。這很公平。”
一條響：！
不行吧！艾薇大人，超越者可不能經常一時興起啊！以你的能力，你可太能搞出大事情了，我不想加班，放過我放過我放過我！
艾薇：呵呵。
她用微笑表示，他沒有其它的選擇。要不就敞開天窗說亮話，要不……他就繼續拐彎抹角拖延時間，然後準備迎接她的小小惡作劇吧。
放心，的確是很輕微的報覆：比如，讓莉莉黑幾臺他們的電腦，叫他們疑神疑鬼。肯定不會造成物質上的損失呀！至於精神上的……哈哈。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嘛。
艾薇的眼神完美的將她這個意思表達出來。
一條響的臉色可以說是變化多端了。
“您就是喜歡拿我開玩笑，艾薇大人。”最後，他強笑著，勉強說道，“好吧，我承認，這不是例行公事……但我們是在擔心您。您最近總是外出忙碌，那麽辛苦，我們想知道原因。而且，我們也很想給您幫幫忙呀。”
“哦。”艾薇面無表情，“你們對我的行蹤果然還是那麽了解哈。”
“您說笑了……”
怎麽能不盯著超越者呢？您幾乎就相當於我們的戰略武器，還是找不出替代品的那種，比天皇還要珍貴了都（並沒有）。so，我們可以不幹預您的行動，您想怎麽玩就怎麽玩，想跑到哪裏都隨便去（只要別出國）。但，武器跑到了哪裏，我們還是得拿眼睛觀察的。
這也是人之常理啊。
但這話不能直截了當說出來，一條響只能賠笑。
艾薇：“哈哈。”
繼續面無表情中。
兩人之間的氣氛自然越來越尬。
最後，還是艾薇不想繼續和他磨蹭下去了。她看了下手表，微微蹙眉——是很明顯的、趕人的姿態。
“最近我心情好，想要多出去走走，順便看下能不能有意外收獲。就這樣。”少女隨口說著根本不可能有人信的話，畢竟她只是想應付場合，“我不忙，不辛苦，不需要別人幫忙。你能聽得懂人話不？能的話就再見，我要回家了，謝謝。”
“如果是這樣當然好！我就放心了！”
“哦。”
“我想也是的、以艾薇大人你的能力和智慧，你還能遇到什麽麻煩呢？您明明什麽都能靠自己輕易的解決。”一條響一通狂吹，試圖讓她心情好一點，再引出下面的話，“我們大家也都是操心太過，我回去一定說說他們，叫他們改。”
艾薇繼續：“哦。”
你這話我不太相信，但既然你說了，那就隨你吧。莉莉可是錄了音的，你做不到，我之後就拿這個羞你。
——雖然你肯定不在乎這個。我這裏類似的錄音都有上百個了，上次給你從頭播放，也沒見你臉紅。
“只是啦，只是，我還是要稍微冒昧地說一下。”
瞧，重點就來了。
艾薇：既然知道是冒昧，那你能不能幹脆別說。
斜眼.jpg。
一條響絕對是看到了她這個嫌棄的表情，但他硬著頭皮往下講——沒辦法，這是他今天來這兒的真正原因呀！如果不說出來，還要不要工作了？他是真的不想被開除！
“如果艾薇大人你需要幫助，可千萬別忘了苦苦等待的我們。我們就是耽誤了自己的大事，也絕對不讓您延誤一秒，您讓我們五點鐘溜貓，我們都絕不會拖到五點零一。”他露出格外真誠的表情，“這話可能難聽了點，但，很多人並不像外表那樣值得信任呀！不肯讓我們幫忙，反倒去相信依賴一個外人，這可不是好事。叫我們擔心死了。”
【可真是圖窮匕見。這燕國地圖不算非常短哈，你還挺委婉。】
艾薇憋不住在心裏吐槽。
男人還在再接再厲：“你要知道，太相信男人會變得不幸啊，艾薇大人！”
“……你為了說服我，連自己的性別都可以不要了，是嗎？”艾薇本來是有點生氣的，聽到他這麽說，差點沒繃住臉。
一條響滿臉無辜。
“嗯，為了證明忠誠，性別這種不重要的東西，丟了就丟了吧。我真的無所謂哦。”
艾薇：……
樹不要皮必死無疑，人不要臉天下無敵。
我沒話可說了。
稍等。
在這一瞬間，艾薇的腦子突然飛速的轉動了。她看著這個很久沒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子，漸漸瞇起眼睛，神色裏的冷意重新凝聚。
“艾薇大人……？”
一條響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慌，他試探著出聲。
“羽生英士去哪了。”艾薇用最冷酷的語氣這麽問。
一條響：“這——”
“別告訴我，你對我的忠誠，就是面對我的問題遮遮掩掩。”少女冷笑，“那你的忠誠還真是稀罕得離奇。”
“不說話？”
“我——”
“呵，那也就不用你說了。”艾薇眼底最後一絲溫度褪去，她扯了一下唇角，這一瞬間，她的樣子居然和某個無幻魔人有微妙的神似，“我能猜到他是去見誰。”
一條響遲疑且緊張：“艾薇大人……”
“夠了，去管那個你幫忙維護的人叫大人，請。”
少女轉身就走。
衣擺甩出格外冰涼的弧度。
一條響還想要叫住她，可一眨眼睛，那道身影就徹底消失在面前，無法尋覓。他只能扶住額頭，發出無力的嘆息。
【同事一場，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，我盡力了。希望你那邊一切順利吧。】
他這樣想道。
可那邊一切順利嗎？
羽生英士早就連假笑都維持不住了。他盯著面前的男子，眼中閃爍過無數覆雜的波瀾，整個人都是沈郁偏執的氣質。如果有小孩子在旁邊，大概都能被他嚇哭吧。
與他對峙的男人卻絲毫不畏懼。
他甚至笑了一聲，透出明顯的譏諷和玩味。也許是錯覺，羽生英士覺得，這家夥的眼睛裏有一抹綠色的光芒閃爍而過。
“怎麽不說話？”無幻魔人略一挑眉，語氣裏是濃濃的調侃，“小先生，是你突然擋在我面前，不讓我走的，怎麽這麽快就沒話可說了。難道是之前準備的臺詞還不夠充分？你這樣的表現，可叫我很失望啊。”
——攻擊力這麽弱，我還以為能迎接一場好戲咧。
你都比不上艾薇養的那個欠揍的崽子。
伽古拉漫不經心地想。
聽到這話，羽生英士的背後幾乎要有黑氣冒出來了。他瞳孔的顏色也深得驚人，不像是在盯著人，倒像是在盯著什麽怪物、什麽死敵。
但這種眼神絕對嚇不到這位（曾經）被七個平行宇宙通緝的雇傭兵。
他甚至覺得這氣場還是太弱了點。
於是他笑出了聲。
“我說得可是實話。噓，消消氣。”將手指按在嘴唇上，無幻魔人幽幽說著，笑意如此微妙，“本來就落在了下乘，再露出這個樣子，我會沒興趣應付你的，羽生君。所以，盡快想想吧，還有什麽愉悅我的方式。”
“——如果你不想我下一秒就離開這個無聊至極的地方。”
在他看來，神明並不需要是大公無私的。
祂可以擁有自己偏愛的信徒。
祂可以有著不理智不冷靜的三觀和邏輯。
祂的心性甚至都不需要成熟。
只要她還是那個在爆炸中救了自己的人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神靈，永遠都是。羽生英士願意用自己的一生將她捧到至高無上的位置，將自己剩下的時光都奉獻給傳教事業。
當然啦，既然神明大人會有偏愛的對象……那他也可以爭取一下的吧。
只要他做得好，神明大人就會選擇他成為眷者，將他羨慕到發瘋的偏愛也投註到他身上……他一直抱有著這樣的期待。
事實上，這就是他一直期待的東西啊。
只要得到了，他就是第二天死掉，也是一萬個心甘情願的。
但是，神明大人怎麽能有愛人呢？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，有什麽資格將那樣高貴的、純潔的、美好的靈魂，拉進人間的這個沼澤裏？他那麽努力的才將她捧上神位，這個家夥居然就要破壞掉自己的一切努力，讓神明變成凡人……不，他怎麽可以接受這樣的事情。光是想一想，他都覺得痛苦到發瘋。
“如果你有一點點的自知之明，你就不該接近她。”羽生英士這樣說，語氣格外幽冷，“你知道你在做的是怎樣罪大惡極的事情嗎？”
伽古拉：“嘿。我還真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神明從來不會，也不該私屬於一個人類，否則祂就不是神明。你知道不知道，你在毀掉祂的威名和尊嚴。”
“？她現在居然有這種東西了？”
羽生英士真的被這個軟硬不吃插科打諢的家夥氣到發瘋。
看著這個狂信徒氣得快要噶過去，伽古拉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容才漸漸消失，他故意拉長了聲音說話。
“我不能說你講的一點道理都沒有。”呵，才怪，你說的就是一通胡言，石錘啊石錘，“但是，這是她主動做出的選擇，我曾經做過勸阻，她無論如何都不聽。我也是很為難的啊。”
“就算我是個非常非常差勁的家夥，她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，為此願意放棄一切，你又能怎麽辦呢？”
“你——”
“很生氣嗎？哇，感覺你要炸開了。”伽古拉嗤笑，“就是我很好奇啊，你到底是用什麽身份，來跟我說話的？你是這樣的義正言辭，這樣的堅定不移，你一定是被她親口承認的首席眷者吧……哦，她什麽時候承認了自己神明的身份？這事我居然一無所知，等她回來了我就要問問。真不像是她的作風。”
這話可真是字字紮心。
全都戳中了羽生英士的痛處。
這位狂信徒不說話了。看他的眼神，他是在嚴肅思考，有沒有辦法把某個礙眼的家夥嘎掉，還不讓神明大人發現。
無幻魔人什麽都能發現，卻只裝作一無所知。
——畢竟，他也是超級不爽的啊。
艾薇用她一年如一日的熱情和直白，將他曾經的不安一一撫平，讓他終於能相信，他們是能走到最後的。對於這段感情，他很多的偏激和惶恐都無聲消融殆盡，餘下的是平和的溫存。正因如此，聽到這個家夥說的話，他才沒有立刻翻臉。
否則，什麽冷嘲不熱諷的？他早就一蛇心劍上去了！
以為無幻魔人的脾氣很好是不是？
（消音）
“我呢，我覺得我該說的也講得差不多了。”出於他百年難得一遇的好心，伽古拉選擇放過羽生英士一馬，他這樣說著，笑吟吟的，絲毫看不出來脾氣，“要不我們就到此為止？既然你想不到好的臺詞，你可以回去慢慢構思哈，記得多準備準備，讓下次堅持的時間變得長一點——我還沒玩盡興呢。”
“不需要下次。”
羽生英士被懟了將近半個小時，胸口憋得要死。但他輸人不輸陣，黑著臉這樣說話，“也不需要準備，我現在就可以——”
“不，你不可以。”
伽古拉：？
羽生英士：！
白襯衫黑修身褲的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墻頭上，此時一躍而下，輕得像是蹁躚的蝴蝶。她看了一眼伽古拉，又看向羽生英士，瞇起的眼睛裏透出刀鋒般的銳利。
“什麽現在就可以？又是什麽玩盡興？我來得太晚了啊，不知道前因後果，隨便誰來給我講講吧，兩位？”
“或者說——誰先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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